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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0/6/28 11:28:00

守梦人生


    □沈成武


    在一次候渡船的时候,我闯进了和悦洲上这座已显破败的房屋,也有幸认识了房屋的主人吴大爷。大爷出奇的热情,初次谋面就像是熟人似的唠起了家常。


    “我的祖籍是桐城人。清朝末年,爷爷逃荒来到和悦洲上。一家四五口人,靠在巷口支起的小吃摊子,卖些炸油条、炸臭干子过日子。搞船嘛,是从我的父亲开始的。说起上船谋营生,还走了‘后门’呢。当时和悦洲上有‘八大帮’,干任何活都得有帮会作后台。我有个远房大伯伯是清字巷船码头帮会里的人,有了这层关系才上得了船。”吴大爷今年77岁了,长得人高马大。他思路清晰,口齿清楚,只是耳朵有些背。回忆六七十年前的事情,吴大爷如数家珍。


    “船嘛,就是那种两只桨的小划子,现在很少见啰。干的事情,就是在大通与和悦洲来回摆渡。那时摆渡的苦啊,风里来雨里去,没白天没黑夜的。只要有人过江,就得送。过一次江,就两根油条钱。收到的钱先要交一半给船码头,剩下的几个摆渡的再平均分。日子不能与洲上那些做生意的人比,也比不上那些江上打鱼的。遇到家里有个灾呀难的,全靠搞船的人组织的‘会’,接济着过。”


    “四九年大军过江的时候,当地驻军是国民*的55军。他们一枪没放,就溜了。临走,还把能找到的船只全部弄到青阳,又一把火将船烧了。许多船工都被‘拉夫’带走了。我父亲把自家的船凿沉了,人在房顶的夹墙里猫了一天一夜,才躲了过去。”


    “解放后,我父亲以自家的船入了合作社。你说我?我就出生在和悦洲上。六零年父亲去世后,我进了水运社,一直搞摆渡,九七年退休才歇了下来,”问起吴大爷的事,吴大爷不知是没听清,还是不愿意说,只是张着嘴笑。


    “他‘探划子’肯出力气,过一趟江就二十来分钟。”在一旁的老伴忍不住插话:“他当过模范,还干过队长。除了摆渡,什么事都干。下到刘家渡,上到青阳,拖木材、运茶叶、装木炭,有时出门就是几天,很少顾家。”


    “那时候不是有劲嘛。再说大伙都一样干,也不觉得累。”对于老伴的溢美之词,吴大爷轻描淡写嘟哝了一句。


    “去年,中央电视台来人,老头子为他们探了一回划子,拍了片子在电视上还放了呢。”老伴说得眉飞色舞。


    “现在划着吃力了。”吴大爷似乎还不服老。


    吴大爷记忆最深的事情,就是洲上那青石板砌成的码头。“那些青石板被磨得光溜溜的,从江边一直铺到巷子口,就是雨雪天里上和悦洲,脚都不沾一点泥。可是现在已经埋在沙土底下,距江边有五十来米了。”说起眼前的和悦洲,吴大爷像是陷入了沉思,又一次没了言语。


    对于我的为什么不搬走好奇,吴大爷反问我:“为什么要搬走呢?俗话说‘人修七世站街头’。我这两层的小房子,还是抗战胜利那年我父亲带着我们盖的,这是我的家业。这么多年了,还照样住人,几次发大水它都抗过来了。它冬暖夏凉,住习惯了,就特别舒服。”我发现吴大爷浑浊的瞳仁竟闪出明亮的光泽,自顾自地滔滔不绝起来。


    “去年,有位上海客人看了我的房子,羡慕的不得了。说能在这样的房子里住,是前世修来的福。再说我们老两口都有保障呢。一个月的工资两千多块钱,还养鸡种菜。不用向子女要钱,还可以补贴补贴他们呢。”从吴大爷的语气可以明显感觉到他的喜悦和满足。


    “感谢共产*啊。”沉吟了片刻,吴大爷脱口而道。


    “什么?”我有些出乎意料。


    吴大爷也许是怕我没有听清楚,高声连说了两遍。看着我愕然的表情,吴大爷朗声说道:“现在吃有喝有,日子过得好,心情就好。我们家干了两辈子的过渡,现在都不要钱了,这全托共产*的福。”吴大爷显得有些激动,但不难看出,这些话都是他的肺腑之言。


    我认真巡视了一下吴大爷的“家业”,已显破败的房子,二楼一踩就吱吱作响的木地板,客厅里一张方桌、几把椅子,靠墙一条长几上一瓶一镜,厨房里的大水缸、院子里的假山、菜园篱笆上的藤蔓、地里绿油油的蔬菜和老人乐呵呵的介绍、孩子般的笑脸……我没了疑问。我想,老人心中的东西永远最好。繁华也罢,萧条也好,在苦难与快乐沉淀的岁月里,能心安理得,就能自得其乐。


    这样的人生值得守候!


    “……舍不得和悦洲花花世界;舍不得关门口鲜鱼小菜;舍不得生源干子一个钱一块;舍不得万春瓜子一磕两开;舍不得五月端午龙舟竞赛;舍不得长龙山黄土一块……”坐在回大通的渡轮上,耳边回响着吴大爷轻哼着的“十不舍”,我恍然大悟,老人守着的是他心中难以割舍的梦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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